我总是很喜欢在一种较为幽暗的灯光下品味一杯葡萄酒,这样的灯光柔和而虚幻,却莫名中多了一分独特的透彻。笼罩在如诗般的灯光下,取一只有着修长下肢,却腆着一个很不谐调的大圆肚的高脚杯,那杯子看上去憨厚而可爱,让你不得不暗暗在手上加了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脱手伤了它。初开瓶的红酒对人总有强烈的诱惑力,不用傻傻的将鼻子贴过去嗅,只是轻轻拔去木塞,摄人魂魄的酒香便迫不及待的从瓶口飘出来,随着缓缓流动的空气径直钻进你的鼻孔,沁人心脾。
当那色彩浓艳的酒液顺着杯壁瀑布般倾泄入杯中,恰似水晶的杯底仿佛有一朵瑰丽的花在瞬间绽放。此时缓缓转动酒杯,黛青色的灯光犹如千万缕柔韧而飘逸的蚕丝,一丝丝飘过来覆在晶莹的高脚杯上,玫瑰红的酒液吸收了灯影的灵动,似乎渐渐融化在清冷的玻璃中,一点点渗透、蔓延,仿佛杯壁里生出的无数透明而纤细的血管,那血管一点点延伸扩散,血液流经的地方隐约中泛出几点班驳的华彩,犹如星辉。注入了血液的杯子仿佛瞬间有了生命,每一个纤维都散发着通透灵性,灯影闪烁间,一缕幽蓝色的光转瞬滑过,在圆润的杯沿凝结出一圈凄美的晶莹,仿佛冰挂。
葡萄酒似乎冥冥中就有着万种的风情,那是一种由骨髓散发出来的气质,笃定而迷人。她高雅而华贵,却没有远隐尘世的孑孓与拒人于千里的决绝:她艳丽而妩媚,却不带丝毫凡俗与轻浮:她香醇而热烈,却不显浓重与唐突。她是我的贴心情人,我的红颜知己,和她的交流没有丝毫语言的羁绊,只需一个对视,她便悄无声息的潜入我的心,用那如水的柔情滋润着我体内的每个细胞。
初尝葡萄酒是在一个朋友Party上,或许是因为Party上都是一些圈子里的熟人,所以大家都显得非常尽兴,就连一向滴酒不沾的我也鬼使神差的被一瓶玛思卡都甜点酒(Torres Muscatel Oro)深深吸引了,这种产自西班牙的甜点酒有着十分精美的包装,樱桃红的酒液透过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壁显得异常醇美诱人,而修长的瓶身上尽显华贵典雅的金色酒标则成了点睛之笔,潜移默化中添了几分古老欧洲的神韵。酿造玛思卡都甜点酒(Torres Muscatel Oro)的葡萄虽然产于气候干燥,土地贫瘠的地区,但却有着出人预料的浓郁果香。倒入高脚杯的玛思卡都甜点酒(Torres Muscatel Oro)刹时变成琥珀色,轻摇酒液,杯内绽开层层波纹,犹如婴儿皮肤般细腻,而散发着迷人橘子花和蜂蜜甘甜的酒香仿佛生出了翅膀,在房间里不可遏止的飞舞开来。
第一次的美好感觉似乎总会随着时间的过滤而愈显完美。当那弥散着幽香的酒液滑入口腔,在舌齿间徘徊,那绵软甜香的口感仿佛一个深情而持久的热吻,她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撩拨着我的味蕾和神经,犹如一个美丽的幽灵无声无息的潜入我的骨髓,流入血液,在心底氤氲出一股暖流,缓缓升腾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是一种别致而美妙的感觉,像年少时与初恋情人触电般的邂逅。从那一刻起,我知道今生注定要爱上这迷人的葡萄酒情人。
我与葡萄酒的恋情甜蜜而持久,你必须平等的和她相处,永远不要试图凌驾或控制,她灵魂里有着一种法兰西式自由天性,做为情人她可以给你无比的爱与体贴,但却绝不会失去自我。诞生于法兰西的她有着同那个国度一样的气质,洒脱而雅致。法国无疑是个很有灵性的国度,那里不仅有着世界上最多种类的葡萄酒,而且无数闻名世界的品牌也都是从那里孕育出的。无论是波尔多(Bordeaux),阿尔萨斯(Alsace)、布跟地(Burgundy),还是香摈(Champagne)、罗瓦河河谷(Lorre Valley)、阿隆谷地(Cotes Du Phone)都可以产出高品质的葡萄美酒,那里的气候温和,土壤肥沃且含有丰富的铁质,是最适合葡萄生长的地方。
法国红酒中的极品美女当数罗曼尼·康帝,能够喝到这种号称“世界红酒巨钻”的名贵红酒显然是常人遥不可及的奢侈,她是红酒家族中名副其实的贵妇,每一个颦眉举指都透着无尽的华贵。即便是那些一掷千金的富翁也多是将其金屋藏娇却不敢轻易染指,陈列在自己的酒柜里以作欣赏罢了。罗曼尼·康帝产于布跟地(Burgundy)的康帝酒园,这个历史可以追溯到12世纪的葡萄种植园以种植皮薄色淡的黑皮诺(Pinot Noir)葡萄文明世界,为了尽量减少化学物质对葡萄品质的影响,在栽种和护理方面种植园依然秉承了完全采用手工的传统。因此康帝葡萄园的葡萄产量简直低的惊人。现在即便是一瓶新出的罗曼尼·康帝酒至少也要卖到三千美圆以上,而稍有几年窖藏的陈酒价格则都在四千到七千美圆之间。因此难怪Robert Parker Jr.说:“康帝酒是百万富翁之酒,却只有亿万富翁才喝得到。”
罗曼尼·康帝确实是一个传奇,就连她的身世也充满着至今让人无比回味的传奇色彩。人们很难想到,这个充斥着人世间至极华贵的尤物竟然源于一些西多会(Cistercians)教士。相传他们对葡萄酒有着极高的鉴赏和酿造水平。教士们是疯狂而虔诚的,为了找到适合葡萄生长的优质土地,他们会不辞艰辛的深入灭绝人烟的处女地,用他们的舌头品尝泥土,来分辨其中的成分是否适合葡萄生长。这种能力远比罗达尔的《品酒记》中那个单凭舌头,就辨别得出红酒产地和年份的普拉特要高强很多。现在想来“最禁欲的人却造出了最具有浪漫色彩的葡萄酒”,难道当真是那些离世事最远的人才最能够体会出人间最美的事物吗?而答案或许是个永远的迷。
舞蹈在杯中的葡萄酒是真正的美人,她身姿绰约,眼波流转,仿佛一个红色的精灵,回眸一笑足以引得无数英雄折腰。色彩之于红酒正如眼眸之于美人。品红酒自然不能忽视她的颜色。未品其味,先观其色。优质的红酒酒色纯正、质感细腻,色泽一般随年份增长而更加丰浓浑厚。正像一位女子随着岁月的不断流转,经历了世事沧桑、积淀了涵韵。虽然少了一分豆蔻年华的羞涩与热烈,却多了一分成熟的风韵和耐人寻味的内涵。记得有一次在朋友家的酒柜里见到一瓶1994年的玛歌(Margaux)。一直很喜欢这种质感细腻的玛歌(Margaux)紫红色葡萄酒,它的酒色不但异常饱满,而且可以随着光线的明暗变化呈现不同的色彩,曼妙无穷。无论是胭脂红、玫瑰紫还是湖蓝色都显得浑厚而晶莹。虽然心里知道这瓶陈年玛歌(Margaux)绝对是朋友的掌上明珠,但在体内耍坏细胞的教唆下,还是当即向朋友提出午餐时要拿它下饭,脸上自然是一副不知其价值的懵懂天真表情,于是眼看着朋友的脸色从黄到白,再由白转红,那架势简直套上演出服就可以直接到儿童剧里扮演太阳公公了。而一边的我早已笑的东倒西歪、差点一命呜呼。说实话,当时真想问他是不是去四川去过学过变脸。
吸收了人类睿智和日月精华的红酒有着无比的灵性。灯光下那轻轻摇荡的液体在透明的杯中泛起一圈圈细腻的旋涡,仿佛一枚正在融化的红宝石,美得让人眩晕。面对上天如此的馈赠,如果不识风情,如梁山好汉般操一只海碗,漫灌农田似的满了,随后解开衣襟仰头一通狂饮,往往是喝一半洒一半,且不说是否杀了风景,单是看到胸那前一面“血染的风采”也足以上人头皮发麻了。如此看来品红酒是不能过于豪放的,可如果像喝工夫茶似的,选一套考究的紫砂或陶瓷茶盅,用托盘盛着一路诚惶诚恐的举到桌前,盘膝而坐,待气定神闲之后,轻压,稳斟,缓提,一阵忙活将面前若干小盅一一斟满,随后捏起小盅一品一咂嘴的饮上几个时辰,恐怕连那些早就化成白骨的西多会(Cistercians)教士也会从坟墓里跳出来和你急。
品酒不仅仅是一种鉴赏,更是一种人与酒的交流,所谓“我观青山多妩媚,青山观我也如是。”与世间女子一般,葡萄酒只会对她的知己坦露自己所有的风情和美丽。高脚杯是红酒不可或缺的绝妙伴侣。它通透而高雅,不但可以淋漓尽致的突显红酒的艳丽色泽,更可以和红酒高贵的气质相得益彰。我不会为了美观一味追求苗条纤细的杯子,反而经常会选择杯口大一些的高脚杯,杯口大可以更好的促进红酒和空气的接触,使得浓郁的酒香更容易飘散出来。我想没有比在读一本喜爱的书时,嗅着隐隐随风飘来的红酒清香而惬意的事了。
葡萄酒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完美,仿佛一枚纯澈的钻石,每一个侧面都可以散发出七彩的光泽。难怪世界上有很多真正懂得红酒的人,都把她当作自己的无价之宝。她有一种人性的温和,不会一味的谄媚迎合,也不会生硬的接纳。她懂得给予慰藉,也有让人怜爱的娇柔。她是当之无愧的红颜知己,也是独立而自由的高贵美人。面对这样的尤物你又怎能心如止水。
爱葡萄酒,不仅仅爱她曼妙而多变的味道,更爱她纯美而雅致的神韵。她的美丽有一种穿越永恒的能量,可以融化坚冰,给你温暖心底的慰藉。她的甘醇可以让你感受飞翔般的自由和美妙。和她的交流容不得你有半点的急功近利,只要你付出充足的耐心,用心去呵护她,你一定可以收获她如水的柔情,只要你用心去体会她解读她,你便可以拥有这个美丽忠诚的红酒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