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第二条路，一直向前，直到天亮

　　无论从前期的宣传，还是映后出人意料一边倒的好评来看，《杯酒人生》（Sideways）都更像一部普及加州白葡萄（pinot）成熟期、采摘手法、酿酒过程，外加教导你我如何成为一个有品的，起码是第一眼看上去很有品的赏酒者的科教片。据说，奥斯卡典礼后，片中男主角迈尔斯（保罗·吉亚玛提饰）和杰克（托马斯·海登·丘奇饰）踏足的圣巴巴拉（SentaBabara）小酒庄，葡萄酒销量已比影片放映前翻了4倍，沿途无数名为Sideways的餐馆和汽车旅馆随风招摇。简言之，《杯酒人生》就是美国葡萄酒协会倾力推荐的入会AAA级指南。

　　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把白葡萄变成红葡萄，抑或绒毛公仔也可以———只要是能够让人痴迷的东西就好，这部电影的主题是不是还不会散，是不是还可以叫作Sideways？哦，你或许会说那么好的关于pinot（加州葡萄）和人生比喻的对白就不会再见，不过哪件让人犯痴的事情里又找不出一些贴近生活的理由来？

　　不过可千万不能把迈尔斯那辆暗红色的跑车变卖掉。www.imdb.com上对此片的概括是“寻找美酒，寻找美女，寻找自己”（Insearchofwine.Insearchofwomen.Insearchofthem－selves.）这简直就是对公路片的最好定义了，当然是跑车还是摩托车还是走路倒不一定是问题的所在了，只要沿着那条尘道一路走来，然后若有所悟，就是好的了。

　　更不可或缺的是落魄角色迈尔斯。姑且可以把他看成是十年后的懦弱到即使玩师生恋也败在精明学生领袖手里的大卫·诺尼瓦老师（《选举》Election,1999），也可以看作十年前的那个开着房车到处逛荡的孤单老鳏夫施密特（《关于施密特》AboutSchmidt,2002）。亚历山大·佩恩和吉姆·泰勒的编剧组合从来不喜欢在价值观上对故事作出判断，只是把每个角色的不同性格完完整整呈现出来。自然，他们更偏爱失意人生多一些。男一号往往身陷缓缓而来而又积重难返的危机之间，郁郁寡欢，无力回天，却又善良而敏感。当然，这些无用的美德是无法帮助他们脱身的，甚至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所以很难界定佩恩的那些人间小品到底属于悲剧还是喜剧，就像你无法对其间人物作出一个准确清晰的道德判断一般。金球奖的办法就是把最佳喜剧片送给了佩恩，故事的背景是好莱坞外国记者协会没有预料到要去设置一个最佳悲剧片的奖项。不过从佩恩的角度来看，或许真的说不上绝对的悲喜。杰克娶到一个富婆，走到村里还有热情的酒吧招待兼女“饭丝”影迷找他谈心偷情，可是喝起葡萄酒来也犹如牛饮。韦式词典里面把Side－ways翻译成面向一侧的（withonesideforward）或支线方向的（inalat－eraldirection），更好地解释了这个人生互为硬币的正反面，我们只能取一侧前行的意义。

　　作为公路片中必不可少的元素，影片中至少出现了三次俯拍的岔路镜头。第一次迈尔斯把车后架上的书稿送给玛雅，然后两辆车在三叉路口分道扬镳，各回各的住处。第二次是同样的黑夜，却只剩下迈尔斯那辆遮了篷的跑车，然后左手拐去了玛雅的家。第三次便是杰克的婚礼。迈尔斯已经跌到在这城市生活的最低谷。眼前的书稿已无可能出版，再见前妻竟然已身怀六甲，好朋友一路偷腥却也回到了自己的安乐窝。长长镜头里婚车连绵，迈尔斯突然左转拐出队伍，一路向前，毅然奔向生活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