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酒庄表演厅之前，我猜想脚下路面的那些石块，是不是经历过马蹄与炮弹？会不会莫札特、巴哈、海顿、贝多芬、布拉姆斯，或哪个不知名的德国音乐家也走过这里？

　　约莫一个半小时，我们抵达这个盛产葡萄、以高甜度白葡萄酒闻名的德国小镇中心。

　　一抵达Steingenberger Maxx旅馆，我不自主地想到长型吧台流连，找个长脚椅坐个三分钟，不，如果是三个小时，喝杯酒会更好（坐在这样的吧台前，喝一杯什么，似乎变成我近来出国的通俗无创意的套装行程之一）。

　　还没动脚，弦乐团团长，老爷，要大家先赶一趟表演厅，简单排练几回。待亲切服务生一分好房间，大伙摆妥行李，乐团马上又前往五分钟车程外Schloss Wachenheim庄园的演奏厅，进行四首弦乐曲的排练。

　　Schloss Wachenheim庄园是座有数百多年历史的城堡，1888年之后，改变为当地重要葡萄酒庄园。虽然墙上的漆色与停在庄园广场的高级车，让整个酒庄有点童话世界的戏谑。但隐约间，还是可以看出旧时代城堡防卫性的高耸大门与近二楼高的墙垣，巍巍耸立。

　　走进酒庄表演厅之前，我猜想脚下路面的那些石块，是不是经历过马蹄与炮弹？会不会莫札特、巴哈、海顿、贝多芬、布拉姆斯，或哪个不知名的德国音乐家，也走过这里？跟走在我前头、提著大小琴盒的音乐家一样，也踩过这些石头？算不准，有那个悠悠耳熟的乐章，就是在这些砌石子地上，□□□踩出音符的豆芽籽。

　　弦乐团开始排练演奏了。一连两天，吃完优格、水煮蛋、德国火腿片与硬度不输石头的谷麦面包之后，便开始排练，一直到晚餐时间。我则待在一旁请教团长老爷一些似懂非懂有关弦乐问题，并试著进入「排练时的音乐」。

　　在众多提问当中，老爷说了一个词，「音乐新贵族时代」。

　　说是十八世纪时，音乐家是贵族的附属品，老爷公子过生日吃个午宴，不管需不需要，音乐家都得候在餐桌一旁，等待拉琴的口令，一个拍手或使个眼色，就要有适当且怡人的音乐。

　　等中产阶级兴起之后，音乐家才因为普罗中产阶级对音乐艺术的投入，而有比较好的社经地位。现在呢，彷佛又回到那个必需由贵族豢养优秀音乐家的年代，只不过，这会的贵族是那些有意扶助艺术文化的企业主或是财团。

　　优秀就可以有人豢养，便可以安心於艺术创作？

　　想著老爷的这番话，我不禁偷偷喟叹，相较於十分优秀的小说家，这真是优秀音乐家无力避免的幸福。

　　耳朵听著小提琴首席带领弦乐团练习莫札特小夜曲，以及由法国钢琴师Francois担任钢琴独奏的海顿钢琴协奏曲，眼睛则不停转在厅内前后高墙上绘有文艺复兴时代到十八世纪间拥有这座城堡的不同贵族图徽。其下由20根大人环抱粗细的神殿式石柱，围出360个座位。

　　才360个位置？这个算是富裕的戴德汉小镇，会不会连360位都坐不满？我不禁有这样的质疑。还好，令所有人都振奋的是这360张票，早早在去年年底就全数卖完了。

　　稍稍休息后，下半场先排练的是由旅瑞台湾大提琴家简碧青担任大提琴独奏的韦瓦第c小调弦乐协奏曲，接著便是苏克的弦乐小夜曲。这两首曲目，连我这个刚接触古典音乐不久的门外汉，都会醉倒在其中几段幽幽动人的乐章，但我也得承认，光听排练，实在没办法找到形容这些音乐的文字，或许应该说，我看不见排练的旋律在我脑海里形成的影像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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