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待
我是一棵葡萄树上的葡萄,静静地生长在葡萄园,我在等待自己的命运。
许多陌生的手臂将我从高高的青蔓上采摘下来时,我知道自己即将开始一次蜕变,到底是多长的时间,
我不得而之。
(二)蜕变
当我从巨大的木桶里流出的时候,我看见了自己如同人类的血液般深红的颜色。我舔噬着这蜕变后的伤口,很疼,却很甜美。
我被装进一个精美的瓶子,摆放在货架最显眼的地方,每天接受着别人的羡慕眼光。我明白,自己的身价应该很高。
(三) 相遇
终于,有一天,我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带回了家。
“嘭”的一声我头上的木塞被打开了,我藏匿了许久的美丽和芬芳最终还是注入了一个透明的容器中。
眼泪,带着伤口隐隐作痛,流了下来。
红色的泪珠挂在冰冷的杯口,忽然,听到了一声问候:“你还好吗?”
抬起头,他,这个盛满我眼泪的冰冷家伙,正傻乎乎地看着我。
“我?我不好,为什么要让我分裂的如此痛苦;为什么要将我的伤口如此残忍地撕裂;为什么把我倒入你这样冰冷的容器……”我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委屈,他还是默默地看着我。
突然,他环住我,轻轻地转了个圈。
刹那,我的身体散发出无比浓郁的芳香,原本冰凉的手脚竟开始渐渐变得暖和。
他环着我,继续的转着圈,依旧很轻很温柔,但却小心翼翼,好象生怕我一不小心就会飞溅了出去似的。
“暖和了么?感觉好些了么?”
我害羞地点了点头,感激地看着他,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胸膛,“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好奇地问。
“我?我的名字叫高脚杯,只用来盛你这种酒的高脚杯。”
“高脚杯”我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给我温暖的名字。
(四)苦恋
我知道,自己已经依恋上这个可以给我温暖的怀抱的他;我知道,自己在被他环住的那一刻已经爱上他了。
每天,我都会被倒出一点点,然后进入他的怀抱。
他也总是那样用长长的手臂环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低头看我的眼神逐渐变的温柔,变的深情。
我们相恋了。
但是,我的生命,却在温柔和深情顾盼间逐渐地消耗。
我不能改变这种命运,蜕变带来了美丽与芬芳,但注定要用我的生命去换。
我们相恋的唯一结果就是痛苦。
他也知道,我的生命在缩短。
每当他看着我不得不进入每一个陌生的唇,与他痛苦的分裂,与他悲伤地告别,他却无能为力,眼里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我们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多呆上一会,可是大部分时候,我只能呆在那个窄小的瓶中在昏暗的灯光下注视他。而他也只能在橱窗里遥远地注视着我。
“高个子,”我习惯这样叫他,“如果我离开了,你以后还会想起我吗?”
“傻瓜,当然会。可我不会让你消失,我只会抱着你一个人转圈,永远。”
“永远?怎么可能……我的生命在逐渐消耗,而你,你能做些什么?你也只能无奈地看着我消失啊。”
我们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长相厮守,我们无能为力。
这是宿命,我们的相恋注定是一场苦恋。
(五)逆转
那天终究是来临了。
当我生命里的最后一滴倒入他的怀抱时,我知道,分离的时间到了。
他依然用长长的手臂环绕着我,只是这次,没有转动。就那样安静地伫立着,我听到了他的哭泣。
我的眼泪也那样静静地挂在他透明的胸膛。
沉默,我们只有沉默……
忽然地,他抱着我开始了转动,只是不知他的转动为何有点激动。
他说,“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什么也不说了,继而开始猛烈的旋转,我被他抱的那样紧,仿佛一松手就消失了一般。
“啪”,清脆地一声,我看见了他高高的身影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支离破碎,却在快乐地笑。如同宝石般晶莹的碎片裹着我鲜红的生命,一同跌落在喧嚣的空气中……
他看着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你,你为什么这么傻,没有我,你一样会有别的美酒,一样可以漂亮的存在啊。”
“傻瓜,没有了你,我的存在毫无意义。我说过,我只会抱着你转圈,永远。”
我的眼泪,流在他晶莹剔透的身上,划过每一个裂痕,侵入它的肌肤。
我的生命和着他的碎片一同被抛入泥土,他用最后一丝力量紧紧地抱着我,我闭上眼睛轻轻地说:“我们真的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