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里的葡萄干

2010-04-13 14:08 来源 : 榕树下 作者 : 慕容诗茵

  最近看罗伯特.雷德福演而优则导的第一部影片《大河之恋》,这一部获得1993年奥斯卡最佳编剧和最佳音乐的影片,描写了上个世纪加拿大来州乡下,一条大河边生活着的父子三人,他们的岁月与奔流不息的大河融合在一起的亲情。这部影片拍摄于1992年,那时候,布拉德.彼特刚出道,在片子中饰演桀骜不逊的弟弟,有一场戏很精彩:一天晚上在一个酒吧里,哥哥与弟弟各自携带自己的女朋友在这里相见,哥哥的女朋友是个温柔美丽的小家碧玉,弟弟领来的女友却是个野性的印地安女人,在这里,彼特有一场吸引人眼球的双人舞。那是一段欢快的麝香鼠慢步舞曲,在小号的背景音乐中,彼特拥着其身着红色草裙装的长发女友在周围白种人蔑视的眼光中,跳进了舞池,他们旁若无人地舞蹈,快乐地踢腿、耸肩、旋转,那场舞看得人心旌摇动、酣畅痛快,仅仅这样一小段的舞蹈,彼特把弟弟的我行我素和落拓不羁表现得淋漓尽致,明星的灵气和霸气,从那里初显端倪。

  一直特别喜欢电影中的舞蹈。舞蹈这种艺术语言,既形象又抽象,有着与音乐、美术完全不同的特殊的艺术感召力,在电影这门综合性艺术中,往往是不可或缺的元素。除却纯歌舞片中的大规模舞蹈不论,现代电影中,经常根据剧情穿插一些小片段的舞蹈,看似随意,其实是费了心机的,聪明的导演并不忽略这样的细节,他们在这里做尽了文章。

  描写墨西哥现代最著名的共产主义者、双性恋女画家的自传体影片《弗丽达》中,也有一段勾人心魄的舞蹈。那是在一场酒会上,妖艳的女摄影家放出狂言,要与最能喝酒的男人跳舞,在场的男人们开始激烈地拼酒,没想到弗丽达这个小女子跳了出来,经过与两个男人的喝酒火拼,争得了与妖艳的女摄影家跳舞。在狂放的南美民间音乐的吉他弹奏中,两个女人赫赫登场,红衣和黑衣,两只红唇相对,那种躯体舞动中的柔软和缠绵,旋转与对恃,亦柔亦刚,反衬出这个男人世界中女性之间的冲突与契合,导演用这样一小段舞蹈,既烘托了整部影片中弗丽达艺术人生中既悲凉又华丽的大视觉反差气氛,又塑造了人物复杂多变的内心世界,充分表现出弗丽达性格中男人般争强好胜、另类的坚韧和反叛。

  其实舞蹈是最精练、最鲜明的电影语言,好的舞蹈甚至总是比电影本身给人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有一回一碟友提起鬼才导演昆汀.塔伦蒂诺的代表作《低俗小说》,那是我很久前看过的一部电影,是写黑帮小人物和暴力的一部结构很奇巧的电影,里面的情节已经完全忘记了,唯一记得片子里有一段精彩的舞蹈。那一段舞蹈是乌玛.瑟曼和特拉沃尔塔跳的。乌玛.瑟曼在影片中饰演一个黑社会老大的情妇,由特拉沃尔塔扮演的黑社会小杀手陪伴去一家夜总会消遣,两个人在夜总会里参加一个即兴的舞蹈比赛。乌玛.瑟曼白衣黑裤、古埃及式的短直黑发,冷艳得使人倒吸凉气,伴随着拉丁音乐明快的节奏,他们双双赤脚上台。那是怎样的一场舞蹈啊!撅臀、扭胯、甩头,令人想到穿着盔甲的昆虫在爬行,摆着须子的挑逗,然后是冲撞和厮杀,这样的舞蹈如同一朵黑色的变异之花,散发出古怪与颓废的气息。曾经的“热舞王子”特拉沃尔塔,虽然已经胖得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倒反衬出乌玛.瑟曼魔鬼身材的玲珑剔透,不禁想起她在《杀死比尔》中的凌厉身段,才艺可以使好的演员如虎添翼,所以我一直相信具有舞蹈才艺的章子仪的电影成就终究会超过巩利的。对一部电影来说,这种设计精妙的小情节舞蹈,经常会有反客为主的效果,所以很多人可以忘记那部《低俗小说》的所有情节,可一定会记住这段舞蹈,而由舞蹈记住这一对具有卡夫卡效果的“变形人”,从而记住了这些挣扎在社会扭曲力下的黑帮人。

  我常常把那些电影中精彩的舞蹈片段比喻成面包里的葡萄干,虽然它们不是电影大餐的主体,可是它们却起着重要的调味作用,令人胃口大开,它们就象味精、沙拉和咖喱粉,既会使在视觉上本来很平庸的一部电影产生出突出的亮点,也会使一部视觉色彩狂乱的电影更加狂乱。

  记忆中还有一段最玄妙的舞蹈,是素有“罪恶大师”之称的犹太导演波兰斯基的片子《苦月亮》中的。《苦月亮》讲述的是作家奥斯卡在公交车上邂逅了舞女咪咪,他们的爱情从热恋到冷却,最后又从变态到死亡的故事,影片中印象最深的是扮演女主角咪咪的埃玛纽埃尔.塞纳的一段卧室之舞,那是真正的只为情人而舞。那时奥斯卡和咪咪刚刚一见钟情,在幽暗的卧室里,烛光朦胧,彼得.科约特斜饰演的落魄作家奥斯卡倚在沙发里,身着透明白纱裙的埃玛纽埃尔.塞纳带着一股妖气舞进门,在膨胀着肉欲的鼓点声中,女人柔软的肉体水蛇般地舞蠕在地面上,不断向上甩扬的金发,像烈焰撩拨着燃烧的情欲,把这一场落魄作家与穷舞女之间残酷的激情和扭曲的情欲舞蹈到一种极致状态。我喜欢这部电影,不是它曲折离奇的故事,也谈不上认同影片对爱情的灰暗扭曲荒诞的表现,更多的其实是喜欢片子中的舞蹈片段,后来知道女主角咪咪的扮演者埃玛纽埃尔.塞纳在这部影片拍完后成了这位因为电影《苔丝》和《钢琴家》两度获得奥斯卡奖的导演波兰斯基的妻子,于是有些阴暗地认为,一定是她妖艳的舞姿辐射到剧情之外,那样香艳的漫舞没有人不被击中,尽管波兰斯基当时已经是近七十岁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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