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酒我幸
2015-05-04 15:21 来源 : 南方都市报 作者 : 黄山
毋庸置疑,酒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带给人以味觉上的享受。但是除此以外,它在不同的时代也承载了不同的附加功能,和最顶级的材料织造的华服一样,最好的酒饮也只会被极少一部分人拥有。而在男权社会中,酒饮及其附加功能,自然也更多地服务于男性。
酒其实是一种标准的农副产品,前人误打误撞将其发明,便成了一种保存多余粮食和水果的方法。只是古人生产力低下,能剩下的口粮不多,让酒成了稀缺品,再加上其又能使人亢奋,因此被认为是通神之物。几大文明古国都有远古人在祭祀和庆典中使用酒的记载与考古证据,将士出征之前,也要喝酒壮胆。商纣王堂堂一国之君,灌一大池子酒和妲己及妃子们开派对,竟成了大罪状,可见酒在当时是多么重要。
随着生产力提高,酒的产量增加,平民也可以偶尔享用时,酒的另一个功效被发掘出来:强身健体。《汉书·食货志》中记载:“酒,百药之长”。而在西方,直接就把经过蒸馏提纯的酒称为“生命之水”,修道士和医生们纷纷把各种草药浸泡在酒液中,制作救命药酒,苦艾酒、苦精酒和各种利口酒便因此诞生。除了用来救命,中世纪的男人还学会了用酒来壮阳——他们学会了发酵蜂蜜酿酒,又认为此酒能提高生育质量,往往便在新婚的一个月里足不出户,每天喝蜂蜜酒和做爱,“Honey Moon”的说法便由此而来。
后来,酒又成了艺术家的灵感源泉。“李白斗酒诗百篇”的典故不提。西方以酒为媒的艺术家首推凡·高,在他不得志的一生里,喝苦艾酒浇愁几乎是每天的惯例,然而长期酗酒也伤害了这位天才的神经,让他在后半生住进了精神病院。后人经过研究认为,苦艾酒具有致幻作用,一是因为它非常高的酒精度,二是因为酒里含有的“侧柏酮”有可能致幻。说到这里你会发现,不是最好的艺术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通过喝酒来获得灵感。
我们不是艺术家,也不可能成为君主或者祭司,刨除这些有的没的与权力相关的附加值,喝酒最重要的,还是味觉的享受和心情的愉悦。而身为皇帝的拿破仑一家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拿破仑在第一次喝到雅文邑以后,便订立了禁止其出口的法令,因为他希望将如此佳酿留给法国人自己享用;而他的侄儿拿破仑三世在当政期间,更是发起了波尔多葡萄酒庄的分级,虽然当时雀屏中选的酒庄名单非常不健全——几乎全部来自波尔多河左岸的梅多克产区,而且他们谁也不服谁,没入选的不服入选的,三级的不服二级的,但最终,凭着国王的权威,这个列级酒庄的名单就这么定下来了。
明晰的分级制度和优异的品质让波尔多在众多葡萄酒产区中杀出重围,除了有着同样严苛分级制度和传奇性的勃艮第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产区能与之抗衡。
酒的世界便这么安静而秩序井然地运行了上百年,直到1976年,英国商人Spurrier举办的巴黎品酒会让美国纳帕谷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庄在盲品中一举击败了几个波尔多一级名庄,让世界大跌眼镜。尽管恼羞成怒的法国人并不承认盲品结果,但这并不妨碍纳帕谷一跃而起,迅速成为世界最知名产区之一,售价也一路走高。
被撕破了神圣外衣的波尔多葡萄酒,价格会因此下跌吗?不好意思,从神话被戳破的1976年到2006年的30年间,波尔多顶级酒庄葡萄酒的价格涨幅超过10倍,而仅仅在4年后的2010年,价格又比2006上涨了接近100%!
这是因为,新富阶层需要通过使用奢侈品来彰显自身的经济地位与生活品位——对于酒来说,味觉享受固然重要,但它背后的传统、故事以及一直与贵族联系起来的历史则是更强大的附加值。在这个维度上,没有别的酒庄能与雍容华贵的波尔多列级酒庄抗衡,同样的,个别历史悠久的干邑白兰地品牌以及单一麦芽威士忌酒厂,同样把握住了机会,既在拍卖行中卖出了天价,又提升了自身的形象。
酒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彰显权力与地位”的宿命中。我不知道这对酒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但对我们来说,今天的选择太多了,在拍卖行里拿下名庄佳酿收藏,回家里打开一瓶几百块的优质单一麦芽酌饮享受,都可以并行不悖,为我们的生活方式添色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