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与酒及其它

2006-09-30 13:28 来源 : 香港大公报 作者 : 魏泉琪

  生活中离不开酒,人逢喜事,藉酒开怀;心头烦闷,以酒遣情;身心劳顿,饮酒活血;良辰佳日,好友相聚,更少不得推杯换盏,至于婚嫁庆吊,逢年过节,生日宴会,新居落成,店家开张……倘无酒助兴,只是宾主枯坐闷吃,生活中便少了一份情趣。怪不得宋人朱翼中在《北山酒经》中慨乎言之:“大者,酒之于世也。”由此而派生出酒文化,成为华夏饮食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

  武人借助酒胆以壮声威,以壮行色,在无意有意之间促成了事业的成功。譬如《三国演义》中“关羽温酒斩华雄”,《水浒》中“武松醉酒打猛虎”,都是人所共知的。武人嗜酒壮烈,文人嗜酒儒雅,但过度饮酒以致乱了性子,也儒雅不起来了。

  例如汉初的东方朔就出过洋相。《芙蓉镜寓言》载:“东方朔豪纵不羁。尝醉入殿,至小遗殿上。”这位滑稽之雄的东方先生步履歪斜带醉上殿,竟至在皇上面前撒尿,想来那场面一定是很尴尬的。与酒为伍全力以赴的要算晋代“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了。此君写过一篇《酒德赋》,与酒不能须臾相离,乘鹿车,携酒浆,叫家人荷锸相随,扬言道:死便埋我。刘伶之嗜酒,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给他评个特一级酒徒大概没人会投反对票罢。

  文人中饮酒出名的除了刘伶,唐代大诗人李白应该坐上第二把交椅。这位诗仙一生向往的是“金樽清酒斗十千”,过的是“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的寄情山水的漫游生活。据说他喝了酒以后,文思格外敏捷,格外富于想象力。他一生写过很多与酒有关的诗篇,在民间还留下了李白晚年“酩酊捉月”而死的美丽传说。后来安徽当涂人民就在李白酒醉捉月入水而死的采石矶上造了一个捉月亭,纪念这位诗仙兼酒仙。

  文人中另一位大名鼎鼎的嗜酒者也不可不提,那便是写《红楼梦》的曹雪芹。他常常与同窗好友聚饮终日,以酒助诗文。到曹雪芹晚年着《红楼梦》于黄叶村时,仍喝酒如狂。后来即使已十分穷愁潦倒,酒也是不能不喝的,“举家食粥酒常赊”就是这种窘况的写照。

  在我国书法史上,书法家与酒结下不解之缘的也不少。最著名的是每每酩酊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的张旭,时人因之称为“张颠”;还有“一日九醉”的怀素,时人称作“醉僧书”。他们往往在酒后挥笔疾书,一气呵成,于是一件件书法精品便在酒精的激发下产生了。

  文人聚饮最有趣的是《六如集》中记载的一段故事:明代苏州才子唐伯虎曾与好友祝枝山、张梦晋在大雪天里学乞丐唱《莲花落》(一种地方小调),向路人求乞,把得来的钱买酒,在野寺中痛饮,并表示遗憾地说:可惜这种乐趣没能让李白看到。真是畸人畸行,匪夷所思!

  明人张岱《快园道古》记一则酒事更趣,照录原文如下: 越中(今浙江绍兴)让檐街王禹屏家善饮,子弟皆豪量。凡款(款待)客,一入门即加锁钥,竟日(终日)不开,恐客逃席。至丙夜(深夜),客皆醉倒。令稚子(童子)举火照之,客有展侧者,必呼曰:“客尚能动,快拿酒来!”留客喝酒,必置之于醉倒而后已,真滑天下之大稽!好酒者遇到王禹屏这样的主人,即使量大如海,在软硬兼施之下,一个个都成了酒阵上的降将。

  中国酒文化绵延二三千年而不坠,文人实在是支中坚力量。作家老舍也曾说过“文章为命酒为魂”。喝酒最妙的境界是微醺状态,一种昏昏然飘飘然陶陶然的醉眼蒙眬,但心是清醒的,林语堂先生如是说(大意)。

  朱自清的日记多处记着请酒聚饮的内容:在(夏)丏尊家饮酒,甚适;十时余,在家中饮酒,有丏尊……诸人。在白马湖春晖中学期间,夏丏尊、朱自清、俞平伯三位常在一起诗(文)酒留连,申眉畅谈。俞平伯谦虚地说:“丏佩二君皆知酒善饮,我只勉力追陪耳。”丏即丏尊之省称,佩为佩弦的省称,朱自清字。

  值得一提的是俞平伯写过两篇论酒的文章:《瓶与酒》和《酒》。他谈到品酒的心得时说:辨别酒味的范畴约有两个:一、酒力,二、酒性。前者是醉的量度,后者是醉的趣味。从第一义说,我希望你既有志于酒,切不可一杯便醉,更不可惨淡了它,尤其不可只凭瓶上的签条,不辨嘴里的感觉。从第二义说,我希望你即使只喜欢喝一种酒,但其它酒味亦总应当遍尝一下,方才评论它们的好歹,固定你的嗜好。这是知味之言,更是知酒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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