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不醉身-钟正道

2007-05-09 10:06 来源 : 时尚 作者 : 齐月

   早在见到THOMAS之前,已经有朋友告诉过我他特别的研究方向——品酒,于是心里先有了一个高大魁伟的酒保形象。待一见面,却是一个40岁左右的台湾男人,瘦削而昂然,及至谈起话来,言语间竟含蓄甚至疏淡,与性情浓烈的酒相距甚远。

    THOMAS的中文名字叫钟正道,地道的台湾人,常年奔走于各地讲学酒类知识,醉心于研究那些甘醇酸冽的滋味,比较口腔和味蕾对不同产地,不同年份,不同等级葡萄酒的反应,同时也把玩那些像琉璃一般易碎,如女人一般精致的瓶酒。

    葡萄酒是我的女人,是我的伴,它像女人一样,很可爱很脆弱也很精致,所以请你一定不要粗暴地对待它,要懂得去欣赏、品味它。我喜欢香味缓缓释放的葡萄酒,我也喜欢淡淡的含蓄的女孩子,如果劲道太过强烈,我会被吓到。

    “我研究所有关于葡萄酒的一切。”他静静地说出这句话,没有一点点矫揉造作。

    面前放着的,是四五杯来自不同标识和不同颜色酒瓶的酒,他逐一轻轻拿起高脚杯,沉醉似地在鼻下闻着,浅尝一小口,让酒在口腔内流动起来,咽下,再闻,再品……

    他要前来求教的人们与他一同体验唾液从舌两侧、舌中间分泌出来的感觉,他试图唤醒大家的味蕾,让他们分辨出酒的前味、中味和后味中那些奇妙的香料,西莓还是甘草?或者是两者都有?有些味道很明显,有些却是微弱和不易察觉的。年份、产地、产区,或是由多少种葡萄按何种比例酿造,他仿佛有着令人惊叹的味嗅觉。

    “品酒跟饮酒不同,酒要细细品,它们或浓郁或恬淡,或轻柔或香腻,每一种酒的味道都不一样,而每一瓶酒背后更是有着它不为人知的生动故事。”THOMAS拿起手边一瓶Chateau Mouton-Routhschild说,酿造这瓶酒的酒庄早在波旁王朝时期就有了,那时候它被评为二级酒庄,但是酒庄的拥有者并不甘心,他们整个家族从1855年到1973年,始终在不懈地努力,100多年后,终于成为了一级酒庄。

    葡萄从插株、长出嫩芽到开花结果也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这其中需要大约5年的时间,每一年的9月是收获的季节,辛苦了一年的农夫们可以看到他们劳作的结晶。薄酒莱新酒(BEAUJOLAIS NOUVEAU)就是为了纪念丰收而酿造的酒。每年11月的第三个礼拜四凌晨,它在全球同步上市,虽然只有2个月的酿造时间,但却是非常好的葡萄汁,而且特别有意义。

    葡萄酒教给THOMAS许多做人的道理,他说,沧桑之美在于心灵的丰硕:“别人一次做到的,我可以用10次甚至100次,10年甚至100年,只要我可以做得到,就要去努力,相信会有成功的一天,至于我能不能活那么久,是由老天决定的。”

    在世界各地,每每遇到有对葡萄酒感兴趣的人向他求教,他都会尽自己所能告诉别人,因为大家兴趣是一样的。“什么叫寂寞之苦,就是缺少知音,我们不都在寻找生命的共鸣者吗?”

    这么多年,他已经有了花白的头发,却仍然没有找到他的共鸣,可是他也不完全是寂寞的——毕竟因为有葡萄酒为伴。

    “葡萄酒是我的女人,是我的伴,我研究所有关于葡萄酒的一切。葡萄酒很可爱很脆弱很精致,很像女人,所以请你不要粗暴地对待它,甚至不能激烈地摇动它,否则就会破坏它原有的味道,所以基本上任何的动作都要很轻柔。许多人都不懂得要让酒瓶躺放着,因为只有让酒接触着软木塞,空气不会进到瓶子里,整瓶酒才能静静沉睡,不致慢慢变酸。所以每当我看到有人把瓶直立着就很心疼。还有,有好的酒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它,不要一旦把它买回来摆在家里就不当一回事了,要懂得欣赏它,品味它。”

    说到葡萄酒跟女人的比喻,THOMAS有一套自己的理论,被认为最女性化的波尔多葡萄酒在他的描述下,更是变成了一位有灵有性的女伴:“说波尔多葡萄酒像女人是因为它会随着时间、气候和环境产生出千变万化,这种多变性本身就很女人。它在早上是刚起床没有打扮的少女,有一种原味的美,然后渐渐变得清新;至中午呈现出一种慵懒的气质;晚上又重新变得香气四溢,像是化了淡妆,准备赴约的女郎……酒有很多种,有刚劲的、浓郁的、香腻的、柔顺的,我自己比较喜欢香味缓缓释放的葡萄酒,我也喜欢淡淡的含蓄的女孩子,如果劲道太过强烈,我会被吓到。”

    享受寂寞有两种模式,你可以把所有的电话都切断,静静地一个人独处,或看书、或上网、或吃饭;你也可以带上两瓶好酒去会好友,一瓶作礼物,一瓶共饮。

    大学主修旅游的THOMAS原本在台北的一家酒店工作,因为兴趣和工作需要,慢慢开始接触和了解葡萄酒的文化背景,渐渐竟然发现了它背后蕴涵着悠久历史和宗教文化的另一个世界。他不但研究有着葡萄叶般的法国版图和酒文化,还试图从《圣经》里发掘欧洲人喜欢葡萄酒的根源,“我发现《圣经》中有521次提到葡萄酒,最著名的就是耶稣跟十二门徒最后的晚餐,耶稣说:‘面包是我的肉,葡萄酒是我的血,你吃面包可以让你不饥饿,喝葡萄酒可以平静你的心灵,让你安详。’葡萄酒里的确有一种神奇的物质叫多芬,医生说它可以减少心脏病的发病率,生物学家说它可以令女孩子更漂亮。可是,关于葡萄酒,还有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

    作为研究葡萄酒的专家,THOMAS每年的大部分时间用来为各地喜欢葡萄酒的人传授知识,自己剩下的日子不会超过2个月。可就这两个月,他也要自己填满,他写毛笔字、研究骈文、收集手表、弹钢琴、篆刻。他写散文,做诗,用小楷把《唐诗三百首》写了一遍又一遍,现在算来也有200多遍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传统的人,却又有另外一面。他会尝试各种诸如潜水、滑雪、登山之类有危险的运动;他会对计算机的软硬件和INTERNET了如指掌;他会自己组装电脑,自己编写软件程序,自己设计光盘,自己打字,甚至学会了打简体的五笔字型,而且打得很快,最后,他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制作出一张叙述全世界酒类的光碟。

    他说他是个走两端的人。

    一个自律的品酒师,一个精神的享受主义者。一个大家都在说笑他表现沉着,大家闷了他非要讲笑话笑你一跳的人。一个声称喜欢温柔含蓄的葡萄酒样的女孩子,却在寻找活泼外向女孩子的人。一个讲课时说着一本正经的流利法语,却突然也会冒出一两个用国语、客家话和闽南语混着讲的台式荤段子的人。一个循规蹈矩地穿生硬昂贵的名牌却自己动手做家具和窗帘,并且将两者都用很久的人。一个有时吵,有时静,爱思考也爱冒险的人。爱思考是因为本性,爱冒险是他另一个永远要了解未知世界的本性。一个独处,也交流的人。

    “享受寂寞有两种模式,你可以把所有的电话都切断,静静地一个人独处,或看书、或上网、或吃饭;你也可以带上两瓶好酒去会好友,一瓶作礼物,一瓶共饮,好酒是要与朋友分享的。”

    只是不要喝醉,虽然心灵的沉醉是美好的,身体的醉却有害健康。所以,他对自己说的话是:醉心不醉身。

    一个你喜欢的人站在你的面前,你有两种方式忽略它,一种是无意的,一种是刻意地装作不知道。我想我是后者。我目前的工作方式非常飘泊,如果你娶了一个女人,一年只有两个月在她身边,那其他10个月她怎么办呢?她会很寂寞。

    其实从前的THOMAS不是这样的,那些青涩的岁月现在想来还像是昨天,性子急得像无头苍蝇,对任何事不分轻重缓急都要一下子做好。读书随心所欲抓来一本就读,喜欢女孩子则马上去追。结果当然是,欲速则不达。

    “男孩子通常都会认为‘先下手为强’,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孩子,不赶快让她知道,很有可能明天她就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了。所以我常常是在没有完全了解女孩子个性之前,就大写情书,结果最后就把人家吓到,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其实现在想来,如果先了解她是喜欢文学还是音乐,参加了哪个社团,兴趣在哪方面,再用她能接受的方式接近她,或许就可以成功。

    “我以前恋爱的故事,通通都是悲剧。在台湾,有一个说法叫做‘兵变’,意思就是说男生在当兵的时候女朋友变了心。我遭遇过兵变,也遭遇过其他的情变。后来跟一个女孩子相爱,以为她就是今生今世要找的那个人,可是她却不幸遇到车祸,我问自己为什么会在感情方面那么艰辛,是不是该另外找件事情来做来改变自己。于是我一个人静静地回到位于台湾省最南端的家乡屏东,在一间五星酒店找了份工作,跟葡萄酒结下不解之缘,也就是在那时候开始的。那是16年前的旧事,太久没有再提起,可是每次想起心里总会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这些年来,THOMAS的身边始终一直没有女朋友,当然,他也曾经有过心仪的对象,却一直坚持站在欣赏的角度上,没有走得太近,他似乎已经习惯于把心底杂乱的情绪写进华丽深沉的骈文里。那种感觉是强烈的。

    “一个你喜欢的人站在你的面前,你有两种方式忽略它,一种是无意的,一种是刻意的装作不知道。我想我是后者。这主要是因为我目前的工作方式非常飘泊,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固定下来,我常常是这里待两个月,那里待两个月,如果你娶了一个女人,一年只有两个月在她身边,那其他10个月她怎么办呢?她会很寂寞。女人寂寞了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如果分开的时间太久,不论多好的感情都会变质。我想对我自己,还是觉得条件允许的时候再来谈这些事情,男人是要担负起责任的。” 四年来,虽然工作永远排得满满的,他却一个人把约翰内斯堡、台北和屏东的三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没有让自己有机会生一次病。他是在对自己负责,对飘泊的生活负责。

    在将一个个美好的际遇永远地中断在际遇之后,THOMAS曾写下这样的句子:孤单的影子/应该有更孤单的影子伴随/通通是孤单/而我的寻找/是双重的。

    对于有美酒作伴的飘泊,他说他的感受是: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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