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次,我的爱情失落在一个遥远的童话里,我整天慵坐于窗前,抬起淡漠的眼,望窗外那灰蒙蒙的街巷。
我也不曾冷落任何一个星期天。我曾不惜骑车几个小时去看一个从没看过的湖泊。那湖泊叫东钱湖,离城几十里,四周有山。
最美的是那树,白中透着微蓝。还有教堂那高耸的尖顶,白色的线条明快得让人感动。
世界是多么可爱!只要我们真心爱它,这世上任何一种细微的事物,都不是一种虚设。当我们的心境因为一种失去而遭到破坏的时候,随处都有其他的事物来补偿我们的心境啊。
我没感觉到,黄昏正悄悄降临,街巷里还有几只逗人喜爱的小雀,在低空里翩飞,或栖在电线上东张西望。
我在雪地上踩着图案,鞋底与疏松的雪层摩擦发出的轻柔的沙沙声,使我心中升起了一种安宁明澈的感觉。而童年所有的在雪原上追逐奔跑的记忆,此刻都和眼前的柔和安静交错重叠在了一起。
当我们一步步从岁月中走过,当我们跨过万水千山,当我们被苦水浸过被火焰烧过,我们一
定会在心底积累许许多多的爱。这爱足可以使我们在任何一种情况下,都不会失去那分清纯如雨后清晨般的心境。
那天我不知坐了多久,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视觉和思想一起呆滞了,麻木了。
人被一种爱所抛弃并不可悲,可悲的是从此对春华秋实视而不见,从此失去了美的心境,那便是在人生旅途上,购了车票付了代价,却忘记了领略路上的风景啊!
是的,我的心灵是那么宁静,岁月是那么清幽。我终于在平常的曰子里充实起来,在美丽的曰子里更添一分快乐。我想起明代《菜根谭》里的一句格言:“乐处乐非真乐,苦中乐得来,才是心体之真机。”
那天我一个人对着湖水打坐,觉得天地间没有痹烩更好的事了。
在我心灵最苦的那段曰子,我也没有冷落我身边的微风、星雨和蓝海,照常坐在榕树下面写我的散文,照常在天空初亮时就和伙伴到干爽的场地上打网球,照常在一曰的紧张之后到落曰最美的海上游泳。
湖水浅浅盈盈,我的心盈盈浅浅。不禁想起一位作家的话:不知为什么参禅的人总喜欢“面壁”,其实“面水”不是更好吗?水似柔而刚,似无而有,不落形迹而又容纳万象。我动情地纵目远处黛青的山影、山前丛生的花树,以及它们在水里完全对称的倒影,便记起东山魁夷的一幅极相似的水粉画,色彩浓郁意境深远。那时我的思绪如一只白鸟,在青山碧水间任意东西,哪里还有余地去承载生命中的无助与迷茫呢?
我终于站了起来,穿上大衣,走了出去。下雪天并不寒冷,空气清冽得如同刚从冰箱里取出的雪碧,整个世界没有了一丝杂色,地上那白是毛茸茸的白,就像白兔的毛。
突然,我看见几瓣梨花在风中舞着,接着是更多的花瓣飘落下来。那是雪,我的心怦然一动。啊,下雪了。雪很快纷纷扬扬起来。
我望着窗外景物正在逐渐变白。是的,白雪很快便遮覆了一切。
房间里暗了下来,比外面的世界灰暗得多,我却没有去开灯。
那时正是隆冬,群树都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干枯的手臂,渴望地伸向天空。
世间美好的事物,是我一辈子也爱不完的,不论命运一时有多刻薄,我却永远不会丧失属于我的那分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