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中滋味
2010-06-12 16:10 来源 : 榕树下 作者 : 假寐意象
想来是遗传的缘故,我老是会想起喝点酒。父亲是个善饮者,常与杯中物作伴,久而久之,我亦被熏陶。记得在我小时候,父亲和一位酒友闲谈对饮,桌上虽没有几样下酒的好菜,但那份“煮酒论英雄”的气概全都化作了佐酒的小菜。通常从午时的艳阳高照,喝到晚上的明灯初放,还意犹未尽,谈兴甚浓,直恨“酒逢知己千杯少”,那一种豪爽和畅快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那时我若在旁边,父亲必定会叫我过去也小饮几口。受此影响,我从小便就对酒的醇香情有独钟。
总以为,酒乃天地之灵物,不是有人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酒则是一杯液化的诗。”父亲也常说,只要不喝醉,酒喝点好,通筋活络,理气益神。父亲时老中医,我对他的话,自然深信不疑。我的喜欢酒,不在于酒本身,而在于那种由酒而营造的氛围;以及酒里充溢着的浓浓、绵绵的书卷气和文化味,它所带来的逸雅情趣和诗情画意。没有卓文君的当垆卖酒,哪有凤求凰的千古爱情佳话;有字为证的:“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李清照的词里处处可见酒的踪影,李清照的爱酒与诗才以及为人之刚烈同样让我敬仰。
“葡萄美酒夜光杯”,要论到酒的诗情画意,酒之美,我想应在于一种朦胧的微醺状态,而诠释这种极致的美,则非女人莫属。你想,女人纤纤素手把杯握盏,红唇轻嘬,酒入柔肠,眼波带水,美目盼兮,粉染桃腮,娇艳欲滴,恰似那出水芙蓉,迎风摇曳,风姿绰约……岂不美哉!一出《贵妃醉酒》不是沿唱至今吗?倘若与意中人在一起,一盏红烛,一方雪白的桌布,一瓶幽雅的红酒,在一曲轻柔的音乐相伴下,酒不醉人,人已自醉!“雪里已知春有意,寒梅点缀琼枝腻……共赏金樽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李清照的一阕《渔家傲》,尽显酒的浪漫、潇洒与祥和的美丽;倘若与爱人不能相见,一阕相思愁:“莫许怀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酒还是不能少的。
我爱酒,那酒中的滋味与人生的滋味有几分相似。
记忆之中,我感觉喝酒最为痛快的一次,当属两年前一次同窗好友聚会。那是冬天,窗外大雪纷飞,屋里一个烧得火热的锅子,几碟简单的小菜,却是酒酣意浓。正是十几岁青春年华的我们,意气风发,怎不举杯痛饮?席间觥筹交错,神采飞扬,妙语连珠。向来稳重的我也抛下平日千般顾忌,与几个好哥们杯来盏去,顿觉豪气万丈。那种青春的张狂,一生中又能有几回?李白说,五花马,千斤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其实若要我解下胸前贵值千金的西藏金护身佛换三杯痛饮,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
如今,父亲已经年迈,虽然依旧爱酒,却不得不重视养生之道。寒假回家,每天中午父亲都会自己炒上两个小菜,端上桌来,母亲就会为他斟上一玻璃杯酒,约二两许,这时候,父亲便举杯啜饮,怡然自乐起来。或是回忆既往岁月;或是念叨几句儿孙们的生活琐事。一份平静,一种恬淡,那缕缕酒香环绕其间。有时兴起,一杯不够,他就要央求母亲再来一点,母亲总是半嗔半推之间,还是会给他再倒一点,只是免不了絮叨几句,“不能再喝了,老头子……”于是,父亲便将酒杯送到母亲的嘴边,笑曰:“那就帮帮忙,你也来一点,通筋活血的……”本不善饮酒的母亲推辞不过,也会笑着喝上一口,两人便成就了一幅绝美的人生晚景!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们做儿女的,总是会心而笑。是啊,到老的时候,还能喝上三杯两盏淡酒;白发冰霜时,还是那个人相伴同饮一杯酒,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