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空气中有一种粘濡的潮湿,记忆中的芬芳,在这个清冷的夜里,被雨水浸透着,慢慢滴入心房,有叹息,轻轻的从空寂的夜空中传来。
雨,扣打着玻璃窗,我静静的盯着窗发呆。撞上窗的雨滴,以缓慢的速度下滑,有的和别的雨滴混合一处,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水迹,有的却经过了不规则的线路,经过无数的曲折,终是错过了等候它的那一滴,而兀自的跌落,消失在窗棱后的夜色里。
风,从餐厅里敞开的窗口中,涌压进来,窗帘被鼓动着,呼啦啦的扑向墙角的酒柜。
家里的酒柜里,摆有很多酒,我不饮酒,夫君也是浅尝既止,所以各种名酒大多成了摆设。
不饮酒,是因为我醉过一次酒,而且那次我醉的很厉害。
草长莺飞的岁月,爱情,如樱花的落英,散上我的衣裙,拂过我的面颊和鬓角,如一枚青涩的果子,在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变跌落在树下的草丛中,遍寻不见。
恰逢同学过生日,从不饮酒的我,喝了多半杯的红酒。琥珀色的液体,和着泪水,竟是一种苦涩。透过玻璃杯,审视烟花般的爱情,成醉。
从此,不再饮酒。
爱,可以被压抑,而视线却无法不跟踪那个近在咫尺,却必须远隔天涯的曾经的爱人。
是谁在黑板上写下:莫到男儿太无情,君不见,漫山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是谁在风中,弹奏令人心醉的吉他,低吟浅唱一首《亲爱的小孩》;
是谁的眼中,跳动着惊喜的火焰,将青春泼上一笔浓墨重彩的爱恋;
是谁的手指纠缠着目光,又把谁的名字游走在字里行间;
又是谁在谁的深情里,在被爱情荡出波纹的岁月中,将视线辗转成永久的诗行;
……
毕业前夕,碰杯,为了曾经的烂漫烟花,为了醇酒般的青葱岁月,为了即将远隔天涯,难以相见的几十载的余生。
我低垂着眼帘,看着手中的饮料,在杯子中,欢快的跳跃着泡泡,并发出滋滋的声音。
我知道,你,一样没有看我,只是碰杯,因为我们一样的害怕,怕眼神出卖自己的灵魂。
你说:忘记我,你会很快乐,你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
我说:她对你好吗?希望她和我一样的爱你。
我很豪迈的喝下那杯代酒的饮料,心中却有着白酒般烧灼的疼痛。
心变得恍惚,视线开始迷蒙,曾经走过的岁月,曾经被我仔细雕刻,却弃我而去的爱恋,慢慢的溢散在这最后一次的碰杯中,潮汐暗涌,有雨滴从睫毛上滚落。
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在这迷嚣的红尘里,今生将不得以见。
记得有歌唱:“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而我,也终于失落了手中的那个等爱的号码牌,任它在雨疏风骤里吟着婉约,在时光隧道里缠绵着无法再来的旧事。
多年前,一个朋友从法国给我带回一瓶很珍贵的,多年窖藏的红酒,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那唯一的一次酒醉的痛苦,悄悄的弥漫上来,钝痛的感觉,无法自制。
酒,被倾倒在米色的洗手盆中,在水的冲刷下逐渐褪色,而最终浅淡的失去了色泽,消失在黑洞的下水口,只有水仍旧毫不疲倦的从水管中宣泄着,而空气中,仍残存着一缕醉人的芬芳……
于是,将软木塞仔细的塞紧,置于酒柜中,不再开启。
一日,有朋友来,要饮红酒,我想起了被尘封在酒柜中的那一瓶。遂拂去灰尘,重新拔掉软木塞,竟然发现,曾经满瓶的红酒,竟然只剩了不到四分之一了,原来,红酒是会随着时间而挥发掉的。
黄昏渐渐的爬上了窗棱,给雪白的墙,渲染了一层暖暖的桔色,有风拂过窗台,我呆呆的看着手中几近空空的红酒瓶,终于相信,你我早已相隔天涯,而有关年轻的爱情的所有,也会如红酒一般,是会随着岁月而蒸发掉的。
原来,我多年守候的,只是一个酒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