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的酒友

2011-11-23 16:59 来源 : 好心情原创文学网 作者 : 江边一碗水

  有人评价我是“棉里针”,性格外柔内刚,为人戒备心重,一般人探不到底,所以恐怕很难交到知心换命的朋友。这话似乎有一定的道理,把我的性格描述得这么具体,没理由不信。
  
  既然是“棉里针”,外面怎么柔,里面怎么刚,总要有个说法。我不喜与人争长论短,只要不触及底线,随便怎么说都可以。底线是啥?很难一言以概括。比如,我尤其不喜欢以娘老子开玩笑,即便再熟悉也不行。一次,就因为一个朋友酒后朝我骂娘,我毅然与其断了交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使盛怒之下,我依旧恪守自己信条,君子绝交不出恶声。这样的朋友,与我来讲,既不知心,更不值得我为他换命。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眼泪窝子就深,这么多年,没记得哭过几回。心里头老是有那么一个念头,堂堂五尺高的汉子,动不动掉眼泪疙瘩,总让人感觉不舒服。心肠的软硬,不是靠眼泪来区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反过来讲,即使痛哭失声,就真的伤心了吗?这话尽管很偏颇,但我仍然固执的认为,动辄泪流满面的男人,也不是我知心换命的朋友。
  
  经常羡慕很多人,能把心里所有的想法,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陋的,都能倒豆子一般掀出来,不是出于分享,而是基于信任。然而,信任是一种滑稽的好感,用钱买不来,拿权势来换,就更不靠谱儿。都说拿真心换诚心,先不说自己到底有没有真心,问题是换来的一定是诚心么?还真说不准,可靠不可靠,只有天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是弟兄们情意有,个人的心机各自谋”,从古到今,当面是兄弟,背后插刀子的事情还少了?
  
  有时候,就觉得自己象一头徜徉于大雪山上的岩羊,眼神里充满了警惕的目光,外人眼里优雅的身影,只不过是为了生存必须的本领。曾经有朋友带给我贺兰山岩画,画上挺着犄角的岩羊,仿佛就是我的写照。这不是孤芳自赏,而是实实在在的嘹望。
  
  有时候,还觉得自己象茫茫大海中一艘孤舟,总期望风平浪静,却时时迎来暴雨狂风。正因为如此,当年读高尔基的《海燕》,想法总跟别人不一样。且不论如果自己就是海燕,敢不敢在震天雷霆之下迎风展翅,但总有一种感觉,那海燕也不希望在暴风雨中翱翔,因为暴风过后,有谁能为他梳理断翎的翅膀?
  
  许多人跟我接触的多了,笑我不浪漫。其实,借用一句戏词:不入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在我的世界里,那一派风光,四季虽不分明,却也是几处山花几处香。有没有来欣赏的,无所谓,自己的田园自己守,何妨他人论短长?
  
  很奇怪,从小时候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跟很多人不一样。比方说,我喜欢昆仑山上的雪莲花,喜欢漫天大雪中的冰凌花。高兴了,听听生旦净丑,烦闷了,赏赏角羽宫商。虽然身处陋室,谁能妨碍我怀思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曾经跟人说过,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自己很乐意去当一个行者,天涯孤旅,踏遍千山万水,与我似乎能消除很多东西。所谓“断肠人在天涯”,不是我所愿,既有小桥流水人家,何必去叹什么枯藤老树昏鸦?
  
  大千世界,滚滚红尘,智慧的人很多,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属于这个行列。因此,我更欣赏郭靖,不是欣赏他会降龙十八掌,而是更看重单纯、执着的性格。俗语讲:没有弯弯肚子,别吃镰刀头。一点儿不差,我没有那种弯弯肠子,所以对镰刀头也就敬谢不敏。也许聪明的人,不愿意与驽钝的人交往,至于知心换命,那更是侮辱了人家的智商。
  
  呼朋唤友总须酒,无酒无宴何来友?说起喝酒,经年下来,博得一个雅名:不倒翁。不是酒量甚宏,恰恰相反,我的酒量低浅至极,不喝酒怎么能醉?每次饮宴,都会有人游说,话说得令人心动:人生能得几回醉,醉一回让大家看看又何妨?他们似乎忘了我的“棉里针”性格,这样的话是远远不能打动我的。酒桌之上,我更象一只吃草的兔子,时刻要竖起警惕的耳朵。因为,酒后吐真言,似乎是颠扑不破的道理,我怕吐了真言,既伤人更伤己,于是,保持清醒就成了本能。
  
  其实,对于酒,我并不反感。如果条件合适,更愿意以酒做线,与知交共饮。若有红泥小火炉,寒天冰雪哪能挡得住心里的春天?有瞧不起的,一定会这样评价:不喝酒怎敢称好汉?也许真的是这样,估计倘若我穿越到了梁山,也入不了座次,连军师吴用都大碗喝酒,我怎么能称得上好汉?
  
  不过,如果真有知心的朋友,坐在一起,量浅量大,又有什么关系?酒酣高歌的事儿,我也不是没干过。记不得哪个智者说过:有人群就有江湖。一入江湖岁月催,不胜人生一场醉。遥想青山绿水,野渡舂酒,酒不醉人人自醉,醉舞纵歌,何等快意?
  
  孔圣人说: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想来,恐怕也是圣人的美好愿望而已。后人比他看得明白:种树莫种垂杨枝,结交莫结轻薄儿。杨枝不耐秋风吹,轻薄易结还易离。君不见,昨日书来两相忆,今日相逢不相识。不如杨枝犹可久,一度春风一回首。如今翻检古诗文,所谓长亭短亭,灞陵伤别,估计只是一种习俗,无论送行的还是离别的,就算有交情,恐也难称知心换命。韩昌黎谪贬潮阳,感忧伤怀,送行的唯有自己的侄子,悲怆之下,嘱咐韩湘: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文坛巨匠,才名高远,交友广阔,此时昔日的知交朋友哪里去了?
  
  作为一个后世凡人,以古鉴今,有这样的好处。所以,有没有换命的朋友,并不要紧,至于喝酒,还是等遇见了真正的知交,再把酒弹歌不迟。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大才黄沾,那一阙《沧海笑》,不知道是不是与知交把盏时,灵感迸发,而一气呵成?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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