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过客

2012-10-30 16:51 来源 : 《酒典》 作者 : 丁夫

  当一阵凉风,轻轻地从他耳边掠过,一个不经意的颤抖,他会从夏日的酷热中幸喜过来。秋天来了,一个与夏天不同的时节,感觉会大相径庭。然,幸喜过后,却是良久的无言与沉默。
  
  他靠在窗边,想着秋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许多心结。人们虽然赞美一个拥有果实、温和而凉爽的季节,但心中很难掩饰对凋零、落寞和寒冷的恐惧。
  
  看候鸟南飞,他的脚被钉在窗口,视线会拉得笔直笔直,以穷尽的目光追随那渐飞渐远的雁群,仰望着,仰望着,恨不能腋下生羽,振翅同行。
  
  透过窗,他看着一片舞动的树叶如风铃摇曳,似乎想用一阵阵叹息,来表白对整个森林不舍的情结。他又看到了一只准备迁徙的小鸟默然无语,站在叶片的对面,一动不动,只为证实自己取消了南飞的行程。
  
  晚秋的森林里,有没有一场告白的聚会,让所有的表达变得极其明了。他纠结着,显得有些愚钝和悲怜,不知是为无法逃离命运的树叶,还是为守一句承诺的小鸟——。
  
  其实他是畏秋的。他曾惧怕见到万绿丛中每一片枯黄的叶子。森林中当第一片树叶开始发黄,他的神经会因敏感而绷紧。
  
  秋,一种瑟瑟发抖的感觉,在他的心里,是嘴角抿着冷笑的杀手,只一打马的功夫,就会横扫一片祥和,给绿色的家园染一道道血红,让人始料不及……
  
  一个人的行走,小蛇般的秋风会将你死死缠住,你的血和季节的血终会愈来愈冷,渐渐的手脚冰凉,心,会凉个没底。过客他总是将自己关在窗内,想与一个不合意的季节来一次背离。
  
  一天天的秋风,越来越急,会从他虚掩着的窗户间飘然而至,用一种几近疯狂的动作拥一个过客。秋,会用柔软的指尖,或是温和的目光,轻轻地抚慰一个单薄的躯体。秋,多次伸出友好的手,甚至是掏一片春心,表露过对过客的丝丝爱意。但他依然摇头,就因她,过于清冷,过于枯黄,而不能让秋抵达心里。
  
  衰草连天、枯叶遍地,过客他似乎听到了秋,一路走来的风号雨泣。若一场冷雨,那秋,瞬间会逼近一个透心彻骨的意境,他不得不振作精神,鼓起面对秋凉的一身勇气。
  
  人们常说,春是妩媚的,那秋——又该作何比喻?想了想,他不禁哑然失笑。
  
  发间别一枝玫红,却披着一身墨绿色的外衣。风,会吹动她的袖口,会飘起陈土的味道,使整个森林弥漫出苍老颓废的气息。已告别青春,但仍妄想表露没能完成的暧昧心曲。现有的姿色有些难堪,浓装无法抹淡被风霜划过的痕迹。但她的眼神好似一团火,包容着自然界所有的色彩,经它扫视的地方会变得一片暗红。她面对无数道轻蔑的目光,依然执着,依然昂首挺胸,用丰腴的姿态孤怜地站立在对方的窗口。——秋,难道是这样一位“女神”。
  
  呵,一个悲催的世界,一个多么诚实的季节,褪尽青涩,也会将成熟的微笑与清凉的爱意同时送进她衷爱的眼眸。
  
  过客他,开始焦虑了,从一个惧怕的角度转向敬意。他试想着,用一种悠然的姿态与秋同行。于是他套上加厚的长靴,配上深褐色的风衣,带上夏天的诗稿,一步一步地走进风中;他,踩一地枯萎的落叶,摘一束没有谢过的野菊,吟一首唐诗,哼一段凤凰传奇;他,沿着小鸟寒颤的叫声,走进被柳条切碎的缤纷残局,从孤零零快要干枯的小河上,觅一条霜花漫延的清溪……
  
  看得出,冷艳旖旎的风景,是一场心理上的格斗。背离与亲近不会孤立的存在于同一领域,如果两个人的怨恨相处久了,最终兴许是友谊。看得出,人在自然界面前,不仅要包容对方的孤傲与敌视,还得拥有面对恐怖的智慧和勇气。因为冬,随时会来临。
  
  …………
  
  这个秋天,过客的心幕,反复播映着丛林巨片,影片的场景取于他所经过的一路秋林,而叙事取于他变换的情感。遗憾的是,偌大的秋林中,只有一人行走,因秋作陪,他不言孤单。
  
  我的神志有些朦胧,怀疑自己是不是这林中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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