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屋脊上的葡萄园

2015-05-07 11:58 来源 :  Decanter 中国醇鉴 作者 :  Jane Anson、编译:吴嘉溦/Sylvia 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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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湄公河的最狭处,我们驶下了香格里拉到拉萨的公路。我们已驱车四个小时,才终于抵达这里。这段路其实仅有130公里,令我们缓慢前行的不仅仅是难行的道路,还有严格的边检。这是一条朝圣之路——善男信女们往往步行或骑车,完成这段2000公里的征程。很快,我们就意识到到这是一段怎样艰险的旅程:我们已经通过山道爬到了海拔4300米的山腰,又下到了目前我们所在的海拔2300米的地方。我们的车上放了一罐氧气,以防高原反应——不过目前为止还没人用上它。旅程的最后一段是狭窄的泥路,曲折地插入山峦之间。山道的一侧是令人头晕目眩的悬崖峭壁,另一侧则是板岩、碎砂石以及石灰岩的山壁。这条山路也并非直接通往朔日村,我们在一座悬挂着鲜艳经文彩旗的寺庙旁停车,步行最后一段山路。 

图片:酩悦轩尼诗香格里拉(德钦)酒庄 © Jane Anson

  在藏区的每个村落,你都会看到相似的寺庙,守护着这里的人民——即使是这个小村也不例外,即使它只有寥寥数座民房,以及100人左右的居民。四周不见人影,只有几头肥满的黑猪,零星几头牦牛,以及一只看起来特别凶的看门犬——我很庆幸他被绳子拴好了。 

  我们正处在喜马拉雅山脚的云南三江并流保护区,距离西藏自治区只有咫尺之遥。这里是世界上最偏远的地区之一,自然风光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的认可和保护。在这片面积达170万公顷的土地上,峡谷沟壑与冰雪覆盖的山峰并存,拥有世界稀有的多样生物种群,也是世界重要的水源地。谁能想到我会与衣冠楚楚的Jean-Guillaume Prats在这样偏僻的小村并肩而行呢——Jean-Guillaume不仅是圣爱斯泰夫(Saint Estèphe)爱士图尔酒庄(Château Cos d'Estournel)的前任总经理,也是酩悦轩尼诗葡萄酒庄系列公司(Moët Hennessy Estates & Wines)的新任总裁。 

  我们之所以来到此地,是因为这片边远的山区很可能将要颠覆人们对中国高品质葡萄酒产区的认识。究竟中国哪些地区最适合酿造葡萄酒的研究已经进行多年,越来越多的本土及国际公司也已加入研究者的队伍。目前为止,宁夏博得了最多喝彩;由于拉菲罗斯柴尔德集团(Domaines Barons de Rothschild)的投资,位于山东蓬莱的葡萄园也吸引了不少眼球。从2002年开始,这里就开始栽种葡萄藤了;但是直到2014年酩悦轩尼诗在此安家落户,人们才意识到滇藏边境可能酝酿出真正意义上国际水平的中国葡萄酒。这种令人兴奋的潜力无疑是清晰存在的:葡萄园位于南纬27度,纬度与摩洛哥部分重合,但是海拔高得离谱——就好比打了鸡血的罗蒂丘(Cote-Rotie)、杜罗河谷(Douro Valley)或者安第斯山脉(Andes Mountains)一样。 

  “每爬一百米,温度就下降一度。”酒庄经理Maxence Dulou说道。“酒庄经理”这个名号比起他实际的工作要风平浪静、平淡无奇得多。“云南的南部地区呈亚热带气候,人们常种植茶叶作为经济作物。而这里气候干燥,更类似于大陆性气候。每天我们能看到三四个小时的明媚阳光,因为四周山峦的遮蔽,日照时数比较有限,极其干燥的9月底到12月尤为如此。这意味着葡萄成熟的过程缓慢而漫长,我们也有充足的时间决定什么时候进行采收。高海拔地区光照强度高,有利于光合作用,出产风味浓郁、果皮厚实、果粒小、颜色深的葡萄,酿出的葡萄酒口味清爽。” 

图片:四周的雪山 © Jane Anson

  这里是中国,酩悦轩尼诗自然不可能轻松进驻,随便就开始种葡萄藤。整个项目之所以能够成立,得益于酩悦轩尼诗与中国白酒酿酒商华泽集团(VATS)的合作——该集团获政府批准经营此地300公顷的葡萄园。原本这片葡萄园由当地政府栽种,令村民在种大麦、蘑菇、养牦牛之外,还能有其他的收入来源。 

  华泽集团目前拥有酩悦轩尼诗香格里拉项目20%的股权,其中包括1992年种下的、当地最老的赤霞珠葡萄藤。葡萄园分为多个小田块,在造型大气的土木结构民居前一一排开。酩悦轩尼诗租下了30公顷土地,租期50年。这30公顷土地中一半已经栽种上了葡萄藤,其余的部分有望6月种上葡萄藤——如果物流顺利的话:新的葡萄苗正从4500公里外的山东半岛被运往这里。华泽集团每年用卡车把收获的葡萄运到六小时路程外的大型酿酒厂,酿成的葡萄酒以“香格里拉酒庄”品牌装瓶;酩悦轩尼诗却在本地投资,在大山环抱中建起了一座酿酒厂,以及一间旅馆,供客人留宿。 

图片:Jean-Guillaume Prats和Maxence Dulou,酩悦轩尼诗香格里拉(德钦)酒庄 © Jane Anson

  本地还有一家小型酿酒厂酿造甜口味雷司令(因为政府的支持,这家酿酒厂得以自行经营,无须通过华泽集团的协助),不过理论上来说没有其他人能在未经华泽集团许可的情况下在此地种葡萄。酩悦轩尼诗签署的合同上标明,考虑与其它公司合作时,酒庄必须征求华泽集团的意见。“不过我怀疑有谁会来这里——至少短期不会。” Jean-Guillaume说道。“物流上困难极大,其中需要的投资和人力超乎想象。最大的问题其实是交流障碍——想找到一个会讲中文和当地藏语,英语也说得不错的人非常困难。”不仅如此,员工还最好会讲法语,他补充道,因为Maxences来自波尔多(Jean-Guillaume 在Alain Raynaud名下的Quinault l'Enclos酒庄发掘了他)。 

  在这里建酒庄,有太多东西需要考虑了。首先,他们需要与来自四个村落的150位村民共同工作。这些村落分别位于海拔2,200米、2,300米、2,500米以及2,600米的地方,湄公河的两畔各有两个,坐落于梅里雪山脚下。当地特殊的地形意味着葡萄藤散种于320个小田块上,每一块大约十分之一英亩(0.04公顷)。一些小村庄连电都没通,其他村庄的供电也是断断续续的。 

  所以毫无意外地,这座酒庄的生产成本是酩悦轩尼诗旗下所有产业中最高的一个——就连人力成本也比法国高。这是因为,尽管每个人的工资很低,酒庄需要雇佣五倍的人手。这里的一切工序都是有机的,一切工作都是以手工完成的。文化差异也对工作方式产生影响,华泽集团按吨给农户付款,鼓励高产,而酩悦轩尼诗为土地付租金,按日给农户付款,以确保品质得到更高的重视。 

  不过,这里风土的潜质值得这些投资。我是第二个有幸品鉴这座产业出品的葡萄酒的记者,以及第一个得以品鉴最终混酿的记者。几个月之后,这款葡萄酒即将面世。它将被命名为“遨云” (音),首先在国际市场上市。我们首先前往阿东村,品鉴了2014年份仍在橡木桶中陈年的酒样,随后品鉴了已经结束酿造的2013年份。这款酒饱满而成熟,同时兼顾了酸度。柔和但紧致的单宁品质之高最令我惊叹(以数据来说,多酚总指标——IPT为85,pH值在3.6左右)。我们品鉴的酒样尽管采用100%新橡木陈年,却没有明显的香草香氛,说明果实品质很高(装瓶的最终混酿将为40%新橡木桶陈年,但是目前阶段Maxence希望能令新酒进一步绽放——在高海拔地区酿酒,空气中氧气含量较低,所以酿酒师只需使用少量硫化物防止氧化;相反,酿酒师还需要采取措施,避免还原反应带来的异味)。 

  “这里的葡萄藤和葡萄酒究竟如何与当地的环境交相呼应,我们仍然在学习过程中。”Jean-Guillaume说道,“我们现在还只实现了理想状态的10%。”他靠回椅背,笑着说道——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Jane Anson是Decanter驻波尔多记者,1994-1997年曾在香港居住,从2003年起长居波尔多。著有讲述波尔多一级庄历史的《波尔多传奇(Bordeaux Legends)》(由Editions de la Martiniere于2012年10月出版)。在著作《葡萄酒鉴赏(The Wine Opus)》以及《1000种质优价廉的葡萄酒(1000 Great Wines That Won’t Cost A Fortune)》中负责波尔多及法国南部地区部分的撰写(两书分别由Dorling Kindersley出版于2010及2011年)。Anson同时是《米其林法国葡萄酒产区指南(Michelin Green Guide to the Wine Regions of France)》的作者之一,并每月为香港南华早报撰写葡萄酒专栏。波尔多学院认可葡萄酒讲师,伦敦大学学院出版专业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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